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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皇后策》的結局

提問者: 鞏泰蕊|瀏覽 144 次|提問時間: 2015-11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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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靜寶

2015-11-15 最終答案
第十四章尾聲等那紅日東升后,我的夢就醒了。而我的天寰,他一個人留在醉中。我迎來了新的一天,而不是新的一生。太上皇駕崩,山河同悲。葬禮的細節(jié),對我而言是混沌的。很多年后,我記憶猶新的是:當人們按照鮮卑的習俗在太極宮前燒毀皇帝的舊衣時,那只垂老的大黑鴿子飛入了熊熊的烈火中。我并沒有死。天寰賜給我的酒,含有淡淡的桂花香。桂花,原來只是他留給我余生的毒。天寰走了,鴛鴦失伴。兩個人的宮,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宮。我已死過一次。我只能活著,堅守住一個人的宮。我記得他說,他若醒了,就一定來找我。我相信他的諾言,我要等。天寰一生畫了許多圖,但他沒有給我留下一張他的肖像。我只能在清晨傍晚,在花鳥山川里懷念他的音容笑貌。天寰一生攻占了許多城池,但他沒有給自己造一座皇陵。他所棲息的地方,還有他的父母。我不可能同那些癡情的鰥男寡女那樣,我只對他一個人傾訴心情。我只能在星空里尋找他的位置。我再也沒有找到過那支南朝帶來、屬于皇后的玉燕簪。我想,也許是我把它丟在夢里了,也許是天寰藏好了它,作為來生尋找我的記號。新帝太一的年號為至德。他是個勵精圖治的仁君,正如我和他父親所期望的那樣。天寰去世后的第四年,杜寶玥被冊封為皇后。這兩個孩子,是皇家里少有的青梅竹馬的戀人。新皇后寶玥搬進太極宮。身為太后的我,就搬到了椒房殿。太一滿了十六歲,我不再陪他上朝。我住在椒房殿里,并不寂寞。我有書為伴,有茶為友?;萃?、圓荷始終在我左右。太一最喜愛的事情,就是坐在椒房殿前讓我聽他撫琴。寶玥則是一個從不見怒容的靜好女子。她的母親,永遠生活在童年里。于是她把我當成另一個能懂她的母親。崔惜寧子女成群,但常來和我閑聊家常。七王去世之后,七王妃便成了我的女伴。善靜尼姑、羅夫人都上了年紀,我愛聽她們嘮叨往事。謝夫人在寶玥入宮后,堅決回到江南去。她說她想念著我的老師謝淵,只愿讓他看到她的老態(tài)。我再也沒有夢見過天寰,也沒有夢見過蒼狼星。我倒是偶爾夢見我的父母,夢見與我遠隔千里的浩晴。有趣的是在我的夢里,浩晴始終只有兩歲。他有個小酒窩,雪白的小臉上帶著頑皮的笑。浩晴是天寰和我送給阿宙的孩子。我對他的關懷,不能奪去阿宙的撫養(yǎng)之功。百年經常會寫信來告訴我浩晴的情況。他忠心耿耿地守護著這個小主人。他曾經是宮廷里的樞密宦官,但現(xiàn)在會陪著小主人去采摘果實,去游玩風景。我把天寰的遺物都帶到椒房殿來,我不想讓新的皇帝皇后生活在我們的陰影里。不同的時代造就不同的人,他們何必與我們一樣?他們甚至可以做得更好。我把一切都布置成天寰活著時差不多的樣子。雖然我沒有看到他變老,但我想象著他和我一起老去。他的琵琶,他的硯臺,他的玉帶,我都會親自去擦,直到纖塵不染。有風雨的夜晚,不論多么寒冷,我都會披起衣服,到殿外去看那棵桂花樹。每當桂月白露,天光翠合,我便靠在樹下,吹著野王笛,觀花絮隨風。桂花樹一年年長大。逢天寰的生日忌辰,我就在樹下自斟自飲一杯桂花酒。酒越陳,香越是醇厚。幾度春風吹世換,千年往事隨潮去。至德二十年,終于來了。立秋日,皇帝邀請趙王父子進京。皇帝說:“秋日將盡的時候,他們就會和我重逢?!卑⒅嬖谖业男睦?,還是俊美青年,鳳眼開花。要再和他相見,我不免忐忑。其實,我們到了這個年紀,過去的尷尬糾纏早已被別人遺忘,譬如浮云而已。但我總覺得,當我看到一個滿頭白發(fā)的阿宙時,一直微笑在晨風陽光里的我,也不得不服老了。阿宙說,我永遠不會老。但是,每個女人總是逐漸走向老年,無法回避。老了,并不是說不美。那種美,是蘊涵在身體和面孔之下的,要在歲月流沙里才能發(fā)出玉一般的光芒。天寰離開以后,我大約又轟轟烈烈地美了將盡十年。但過了不惑之年后,每一年荷花開放,我都會多幾條皺紋;每一年冬雪飄灑,我就會添幾根白發(fā)。我坦然面對著這樣的變化,我不可能永遠在美的巔峰。我沒有用化妝術去延緩這種衰老,也沒有藏起我所愛的明鏡。我愿意看到自己在鏡子里的微笑,看到自己眼中的溫和光亮。我始終面對著自己。至德二十年的桂花香滲透了全長安。善靜尼姑邀請我去蘭若寺賞桂,我欣然前往。我?guī)チ藥拙砦覟槲牧夷负笃砀5氖殖浘怼L戾驹跁r,這是他做的事。善靜尼姑道:“太后還記得那五層浮屠落成的時候,您作為桂宮公主親臨寺院嗎?那一天,長安萬人空巷……老尼還記得在那桂花樹下,無意中看到您和五殿下合著風起舞呢。雖然您那時已是先帝的未婚妻,但老尼只是想:這對男孩女孩是多么美麗啊?!蔽矣浀媚翘?。阿宙拉著我在桂花樹下踮起足尖。美麗的不是我們,而是青春本身。我不禁笑了,“是的,我記得很清楚。那時候五層塔下還沒有長出青苔來,這里才幾棵桂樹,哪有今日這樣桂樹成林,桂影蒼茫。五殿下跟我說:最美的女人,就像一棵長滿芳香蓓蕾的花樹。當一朵花凋落,下一朵已經綻放了,因此她永遠是充滿香氣的……”阿宙那天還對我講了許多話,可我只記得這一句了。他所說的其他話,和其他場景、其他時候重疊起來,讓我分不清了。圓荷這幾年心寬體胖,對我說:“我也記得那時候的五殿下。二十年了,不知道殿下變成什么樣子。”提起阿宙,圓荷的眼睛亮閃閃的,好像她還是才出川的小女孩。我們回到宮殿,皇帝在椒房殿的附近迎接我?!盎噬辖袢障鲁故窃缌?。”我拍拍他肩上積起的花粉。太一笑若春光,他本就是個異常俊美的男人。作為皇帝,他臨朝淵默,比初登基時更加威儀。但他一旦笑起來,總顯得十分和煦,讓人心生親近之意。他牽起我的手,低聲道:“母后,請跟我來?!薄盀槭裁慈绱松衩兀俊蔽覔u首,跟著他一步步走入宮門。青色天空,飄著微云,陽光灑在我們母子的肩上。到了殿門口,太一向我笑道:“家家,里面有人在等您,您進去便知?!苯贩康钅颂缶铀?,何等人物在殿中等我?我尋思片刻,心中已暗暗有底。是我的浩晴,他來了!我一步連一步,登上了石階。百年和惠童一起跪迎我。多年不見,百年的頭發(fā)稍有些禿了?;萃缫褍婶W斑白。想起他們還是少年時便一起侍奉在太極宮……我做了個手勢,讓他們平身。百年含淚低聲道:“太后,殿下正在作畫。”他的淚光里好像好像還含有某種信息,我卻無法知道答案。作畫?我聽說浩晴喜愛書法繪畫。他定是在椒房殿內等我久了,就開始揮毫。我悄悄進入大殿。桂花香氣馥郁,無酒亦可醉人。面向陽光的窗前,一個身穿冰藍錦袍的俊秀青年據案持筆,正低頭沉思。燦爛的光線照著他挺直的脊背、墨黑的發(fā)髻。他不戴冠,只別一根玉簪。檐鐵叮當,他眸子滑動,好像想到了下面該如何布局,一個淺淺的笑渦頓時生在他如冰雪般白皙的臉頰上。天寰……我仿佛看到了天寰。是他回來了?我恍惚之間,摸了摸自己的頭發(fā)和臉。青年看到了我,愣了片刻,對我叩首,“臣恭請?zhí)笫グ??!辈皇翘戾?。他……他是浩晴。我俯身過去,拉住他的手,“來,快起來,讓我好好看看你。”他依言起來。他的身材修長,微低下頭讓我瞧。他多么酷似他的父親啊!我的手指滑過他的眉眼。他的眸子黑白分明,只是沒有朦朧的水霧。他明亮的眼中好像永遠有陽光,且有桃花盛開。“太后,兒臣盼望了您二十年?!彼穆曇羧岷停瑯邮敲髁恋?,就像那種在溫暖的環(huán)境里長大的樂天青年。“不要叫太后,叫母后。不……叫我家家。我也夢了你二十年了,你是我的浩晴?!蔽液镁脹]流淚了,此刻鼻子酸楚。浩晴扶著我笑起來,“家家,我……我不是來了?我一個人日夜兼程,因此早到了。”“一個人?”我環(huán)顧四周,阿宙他……并沒有來。浩晴望著我,若有所思,“家家,父王沒有來。他說,一別二十年,人間別久不成悲。他只讓我轉交給您一樣東西?!比碎g別久不成悲。阿宙,你寧愿記住曾經的我,我何嘗不是?“什么?”浩晴給我一幅畫軸,他告訴我:“父王說這張圖畫是當年先帝所畫,并賜給他保管的。前幾年,他就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變化。但他說,只有家家能看明白。”這是……他臨行前,天寰讓我送給他的梅花仕女圖,圖上的少女就是昔日的我。我望了浩晴一眼。浩晴瀟灑地動動手腕,“家家,我來時,看到外面有一棵大桂花樹,花枝繁茂異乎尋常。我生來最愛桂花,方才皇上命我作圖……請許我出去觀賞一番?!蔽尹c頭,添上一句:“我就來?!蔽要氉哉归_畫卷。我的記憶里,關于這幅肖像的一切頓時明晰起來。當我展開全圖,望著那個花樹下的少女時,不由得驚呆了。片片梅花之朱砂淡墨,竟然在日光下全變作了片片金黃色。梅花,何時換成了桂花?……當年,梅花樹旁,那個青年凝望著我。“就如朕這樣的男人,生命中也可成全一段奢侈吧?!睍坷锏弁跽鞔藞D,對我笑語。朕新近調制出一種墨色,獨一無二……稱它為‘皇后墨’,你說好不好?”初嫁了他,夫君領著我來這座殿堂手植桂樹?!肮鸹ㄇ謇浣惶烨锉?,亙古有天香,才是皇后之樹?!痹瓉恚喇敾屎笾畼溟L成,圖畫里的少女,就會在桂花樹下品著“皇后墨”的香氣。那些紅色的、黑色的時光里記憶碎片,都會變成飛舞的金色花瓣。我對著圖畫含淚微笑。我合起圖卷,把手放在心口。天寰,謝謝。阿宙,也要謝謝你。我步出殿堂,天更晴朗。浩晴在樹下,金栗飄在他的眉尖,我伸手替他拂去?!凹壹?,你吃過桂花蜜嗎?有位先生每年秋天都送給我他制的桂花蜜?!薄跋壬??”我當年只愛吃一位先生調配的桂花蜜。我又問他:“先生?”浩晴嘴角有笑,“我十歲起,有位先生每年都會來四川看我。他跟我縱談古今,教我諸多知識。他是住在江南的一個山人,雖然年長我許多,卻樂意和我為友。每年杭州西湖桃花盛開的時候,他都寄給我一袋桃花。每當秋末,他都會捎給我一壇桂花蜜。父王好像認識他……但他每次來,父王都避到山莊去,只留下我和他。你知道他是誰嗎?”他是誰?我知道。他是我的先生。先生雖然避開塵世,卻沒有忘了我們。“他是一位故人。”我沒說下去,浩晴不再追問。秋光一片,桂影婆娑。浩晴仿佛明白我在追憶舊日?!昂魄?,你聽過驪歌嗎?”我問他。浩晴的笑渦又浮現(xiàn)出來。“我知道驪歌,父王教過我。這次我臨行前,父王不經意地說,若有機會,可以唱給你聽?!薄澳敲茨愠o我聽吧?!蔽铱恐魄缯f。青年想了想,張口唱起那幾乎被歲月遺忘的曲調:“青春林下渡江橋,潮水翩翩入云霄。煙波客,釣舟搖,往來無定帶落潮。”浩晴的嗓音豐沛,每個音調都把握得準確。不知不覺中,我的身上落滿了香花,我的眼里起了霧。這時,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:“夏初……”夏初……好久沒有人如此稱呼我了。我側耳,那聲音又深情地喚道:“夏初……”那像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,發(fā)于天地玄黃,起自滾滾紅塵。我回頭,只見綠滿宮城,江山如畫。